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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惊(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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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方学渐只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一个柔软的物事倒入自己的怀中,触手却是一片冰冷。他吃了一惊,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却是一个姿容秀丽的年轻少妇,看上去约莫二十八、九年纪,一副标准的瓜子脸蛋,挺直小巧的琼玉秀鼻,花瓣形的美丽樱唇,倒是和荷儿有四、五分的相似。只是她全身的肌肉皮肤都似寒冰雕成,摸上去冰冷刺骨,浑没有荷儿的温嫩柔滑。

俊秀少妇全身轻颤,双目紧闭,脸白如纸,整个身子软软的倚在方学渐的怀中。月光之下,她的面孔和眉发之上竟隐隐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嘴唇青紫,嘴里呼出的热气都是彻骨寒冷,每一口气呼出,都会在口边凝结成一团青色冷雾。方学渐心中犯疑,眼前之人不似传说中的冰山美人,倒像受了什么很严重的伤一般?

“娘!”身后一声惊呼,却是初荷跑了出来,身上衣衫穿戴整齐,只是轻纱里面的肚兜穿反了。

“她是你娘亲?她的身上好冷。”只抱了片刻工夫,方学渐发觉嘴唇都冻得有些麻木,语声发颤,竟连说话都有些不由自主。

初荷吃了一惊,挤出房门,把手背放到那少妇额头上,惊叫一声“好冷”,一触即离,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

两人匆忙将少妇抬进卧室,放到榻上,初荷从箱底翻出一床棉被,裹在娘亲身上。酷暑刚过,这几日天气仍比较炎热,夜里睡觉还须打蒲扇睡竹席,那少妇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却冻得犹自瑟瑟发抖。

方学渐在桌上摸到火刀火石,双手却不自禁地轻轻颤抖,连打数次都没有把火引子点燃。他刚才和少妇肌肤相贴,接触较久,受她身上寒气的影响,竟冻得手指僵硬,连曲伸都变得不甚如意。

初荷帮娘亲把被角掖紧,黑暗之中,听见背后一阵牙齿的格格声响,却是方学渐冷得牙关在不自主地互相打架。“很冷么?”初荷听出不对,急忙跑到他的身前,作势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

“不……冷。”方学渐微一仰头,避开她的手背,声音有些发颤。初荷从他手中取过火刀火石,点燃桌上的烛台。一灯如豆,摇曳的烛光把屋子照得昏黄一片,方学渐全身轻颤,苍白的脸上竟没有一丝血色。

初荷关切疼惜的目光落在男子痛苦的脸上,方学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尽量正常的语声说道:“荷儿,我真的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赶快看看你娘亲怎么样了。”

初荷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拉了方学渐,两人走到床边,只见棉被瑟瑟,那少妇的身子犹在不住发抖。露在被外的一张脸苍白得可怕,眉头微蹙,双眼紧闭,依然昏迷不醒。

方学渐暗中运气吐纳,过不多时,丹田中一股淳厚绵密的热气涌了上来,在周身经脉迅速地流转一遍,全身登时暖烘烘起来。那些侵入的寒气被他体内真气一冲,就像雪花遇了暖日头一般,纷纷化作无形蒸气,从全身的毛孔散了出去。

方学渐心中一喜,睁开眼来,却见初荷身子微颤,泪水涟涟,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娘亲。他把掌中玉手握得紧了些,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初荷摇了摇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滑过她白嫩光洁的面颊,挂在柔和尖细的下巴上,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方学渐伸指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不要担心,先去烧些热水,好给你娘亲敷面。”

看着初荷走出卧房,方学渐心中惴惴,不知自己刚才所想的法子能不能成。揭开棉被一角,露出右臂,他依着晦觉禅师所授的吐纳方法,把丹田热气在体内运行一周,护住自身的心脉,然后握住了少妇的手掌。

刺骨的冷气立时从她手上传来,掌中所握不似一只人手,倒像是一块万年玄冰。方学渐猛地一个哆嗦,当下凝心静息,暗运内力,将体内真气经掌心渡了过去。他第一次给人疗伤,毫无经验,只知道将真气拼命地输入那少妇的体内,完全不懂细水长流,让对方慢慢接受融合他的真气,更不懂如何查究她体内的受伤情况。

只半盏茶的工夫,方学渐已累得满头大汗,少妇体内冻僵的经脉倒也给他打通不少,棉被里不时钻出丝丝白雾,都是被他逼出来的寒气。他突觉额头一热,抬头一看,却是初荷已打来热水,正拿着一块毛巾给他擦汗,脸上虽然依旧愁云惨雾,但眉梢眼角掩不住有一丝喜色。

方学渐受了佳人无言的鼓励,心中热血沸腾,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燃起丹田余热,汹涌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少妇体内,棉被之中登时雾气腾腾,如身处蒸笼一般。

这时,俊秀少妇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淤血,慢慢睁开眼睛,却是醒了过来。她骤然看到眼前一个面容狰狞的“血人”,面色一白,“啊”的一声惊叫,竟又晕厥过去。

方学渐呆了一阵,伸手抹了一把满头满脸的血污,苦笑一下,心想这便宜女婿还不是太便宜就能当的。初荷“扑哧”一笑,递上手中毛巾,向他使个眼色,要他出去洗净脸面。方学渐心中会意,接过毛巾,朝床上望了一眼,少妇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悠悠,明显正常了许多。

一轮明月当空高挂,漆黑的天幕上繁星点点,晚风拂面而过,带起的清爽感觉让他心怀大畅。短短两日,遭遇乍喜乍悲的人生起落,如坠迷梦,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方学渐眼望碧海般广袤无垠的宇宙苍穹,心想世上多趋炎附势之辈,躲在这个山谷中,和荷儿快快活活地长相厮守,却也远胜在红尘俗世中蝇营狗苟地过完一生。口中喃喃,对苏东坡的这首《西江月》更有了深一层的切身体会。

他快步走到碧水湖边,把毛巾在湖水中浸湿,正想擦去脸上血迹,突然瞥见湖中间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朝自己游近,一道道细长的波浪将湖中的月光剪成千万碎片,荡漾飘忽,明灭不定。

那东西来得好快,转眼即至眼前,方学渐正待凑近细看,突然“呼”的一声,爆起一团水花,水珠飞溅中,那东西竟然从水中人立起来,头颅高昂,口吐红信,竟然是一条手臂粗的大蛇。

方学渐大吃一惊,口中大叫一声“妈呀”,身子翻倒在地。那大蛇血红色的眼珠在月色之下闪耀着诡异的光彩,蛇信吞吐间嘶嘶声响,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方学渐跌倒之处扑了下来。方学渐只吓得心胆俱裂,匆忙间一个打滚,避过大蛇的扑击,又是一声大叫,连滚带爬地朝竹林中的小屋跑去。

“砰”,房门竟然上了闩,但在他舍命一撞之下,“喀嚓”一声,门闩登时断作两截。方学渐呆了一呆,很快惊醒过来,掀开卧室门帘,冲了进去。

“啊!”一个惊恐之极的女子尖叫从卧室传出,穿檐破瓦,气冲霄汉。

方学渐一头冲进卧室,正想开口叫嚷,蓦地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立刻收住脚步,定眼望去,当即心脏狂跳,血压升高,呆立当场。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但浴盆中那个女子的身体还是让他脑中猛然一晕,目眩神弛之下竟定定站在了那里。

烛光昏暗,俊秀少妇那一身光洁玉润的肌肤成熟得像一颗新剥的南丹荔枝,水嫩诱人得仿佛轻轻一触之下,便会从里面流出香甜的果汁。肤光胜雪,尽管浴盆中热气腾腾,仍难掩她全身眩目的媚惑光彩,让人一见之下,再难移动半分目光。

女子端坐浴盆之中,一头乌亮长发披散在她浑圆纤巧的肩头,更平添了三分动人魅力。双臂牢牢护住胸部,她惊恐万状地盯着正呆看自己的方学渐,面上依旧苍白无比,只不知是因为旧伤未愈,还是遭受惊吓所致。

女子肩后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娇媚顽皮,正是初荷。她冲方学渐做个“不害臊”的鬼脸,拿着毛巾的右手又在空中比了几下手势,示意他先出去一下。方学渐还想说话,但此刻场面尴尬,无奈之下只得退了出去。

客厅没有点灯,淡淡的月光从敞开的门洞里斜斜投射进来,在陈旧的地板上抹下一层让人捉摸不定的银辉。断裂的门闩还横在门口,方学渐走过去,弯腰去拾,刚俯下身子,耳中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极奇怪的声音,像小孩夜啼,像北风呜咽,又像猿猴哀号。那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方学渐侧耳细听,隐隐约约之中,终于听清那是有人在吹奏笛子。

笛声哀伤婉约,似游子月圆思归,又似情人伤感离别,方学渐心中好奇,捡了门闩,走出房去。他掂起脚跟,向笛声传来处远远望去,却空山寂寂,不见一个人影。正纳闷间,忽听屋子周围的竹林中传出一阵“嘶嘶”声响,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方学渐借着月色,定睛细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竹林中黑影憧憧,竟游出许多条蛇来。群蛇颜色缤纷,大小各异,密密麻麻,怕不有上万条之多。笛声呜咽低泣,那万条蛇虫爬动时,竟暗合着笛声的节拍,成群结队朝木屋爬来,那让人寒毛直竖的“嘶嘶”声响,正是它们在不停地吞吐舌信。

方学渐拔腿就跑,“砰”一声把大门关上,断了门闩,只得移过饭桌顶上。又跑进厨房,烟囱是顾不上了,先把窗子关上再说。他刚从窗口探头出去,“乖乖”不得了,一眼望去,距窗子五尺之外,蛇群层层叠叠,像一波波翻滚沸腾的黑色浪涛,汹涌地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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