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会员书架
首页 > 精选爽文 > 妖刀记 > 第九七折 绿柳迷阵,樱庭分香

第九七折 绿柳迷阵,樱庭分香(1/ 2)

上一章 目录 加书签

旷野上,两骑并辔迎风,八只蹄子如击地面,不住刨起春泥,一离地便被远远抛飞,倏然刮向彼方。老驿丞备的是越浦驿最好的马,专跑八百里加急,快且有长力,越浦至华眉县本应有一日路程,耿、弦二人过午即至,还未换过新马。

弦子在食店里见了他,面上清清冷冷的没甚表情,还是如先前一般淡漠。

当夜激战,弦子奋不顾身为他挡下一击,耿照本想问她“可有受伤”,见她俏盈盈地站得笔直,转念想:“若有恙,宗主岂能任她行走,亦步亦趋跟着绮鸳?寻常问候,不免多余。”生生把话吞回肚里,点头微笑权作招呼,拉着她奔出食店,交代老驿丞加备好马。

华眉在越浦北方,发达的三川船运并未泽被此一小县,辖内水道过于宽浅,淤满沙洲苇丛,大舟进不去也出不来,居民多务农事,久而久之少壮外移,是越浦周遭较为落后的地区,绿柳村尤为之甚。

小村本以柳条编织闻名,自水道淤积、船舶难进,村民制作的编篓编筐等卖不到外地,渐无昔日之盛,只余夹岸的绿柳垂杨蔓生如瀑,厚甸甸地迎风微动,仿佛沿河披挂一条长长的翠羽绿绒。

便无慕容柔的命令,绿柳村也是耿照非走一趟不可的地方。从慕容口中听闻“绿柳村”三字时,他心中骇异实难言喻,虽力持镇定,但慕容目如鹰隼,他对将军到底看透多少实无把握。

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完成托付,以免将军生疑。

八百里加急的健马,脚程不同一般,要尾随二人而不被发现,恐非易事。他小心翼翼在村外驻马,跃下鞍来,解了裹面的长巾,吩咐弦子:“你在这儿守着,莫让人跟踪我。我去去便回。”

“我有话同你说。”弦子忽道。

耿照停步回头,露出诧异之色。

“我……我有保护她。”她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好,显然“向人解释”对她来说异常陌生。“我有……好好保护她。我带她从密道出去。她没事,没有受伤。”

耿照一怔间,明白指的是染红霞。在他舍身前的最后一瞥,弦子读懂了他眼中的托付,一掌击晕染红霞带离火场,甚至不惜反抗宗主--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漱玉节诧异地发现:这素来冷漠、对理解情感似有障碍的孩子,一旦打定主意,竟是如此坚决,没有人可以稍稍动摇。

她独自扛着高挑的染红霞,执拗地走在阴冷湿滑的密道中,把宗主抛在身后犹不自知,全心完成与少年的约定,那怕对此他们连一句话也没说。

耿照伸手摸她头顶,笑道:“谢谢你救了二掌院。没有你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先去办事,你在这儿等我,别让马儿走丢啦!”施展轻功,片刻便去得无影无踪。

直到他消失在歪斜的茅影间,弦子仍怔怔按着头。奇怪的是:被掌心摩挲过的发顶,并不如想象中灼热……为什么,她的脸颊这么烫?

和他有关的一切事情都好奇怪。就在这一瞬间,少女心中做出了决定。

◇◇◇

绿柳村盛极时有千余户,而今泰半破落,十户里倒有五六户是空的,虚掩的门扉中黑黝一片,偶尔被风吹开,冷不防露出一双混浊黄瞳,手持蒲扇的老人缩于门后的黑翳,若非尚能抬眼,浑身已无一丝生气。

耿照想找人问路亦不可得,东转西转,见前头有幢黑瓦砖墙的大院,墙上粉涂早已斑剥,远看直与夯土墙无异。门前一名老汉靠坐在斜背的藤编长椅中,手握一束枯黄柳条,垂在椅畔胡乱划地,“沙沙沙”的掠起一片黄尘,动作里透着火气,倒是生猛有力。

好不容易看到个活生生的、会坐会动的人,耿照赶紧趋前。“敢问老丈,村中可有一养济院,专门收容鳏寡孤独?”连问几次,老汉才停下柳枝,翻起一双怪眼:

“你瞎啦?全绿柳村除了祠堂坟墓,就一座砖墙院儿,匾上不写了么?蠢物!”

耿照见他右颊抽动,右眼只开了条缝,口舌不甚灵便,“蠢物”二字没说完,嘴角已呼噜噜地淌下灰涎,竟是个半身不遂的瘫子。所谓“养济院”,正为照顾这种孤苦无依的残疾之人所设,耿照的家乡龙口村附近就有一座,是衙门为那些中兴军的老兵办的,当然也有的是宗族私设,又或善人捐助。

门上的匾额残破不堪,看不出写得什么,只知是两字,首字的起笔似是“养”字的羊字头,再加上门外瘫坐的老汉,看来确是养济院无疑。

“有人在吗?”耿照举手叩门。

门内传来空洞的回音,稍一用劲,沉重的铁梨木门扇“咿”的一声滑开,门后竟无横闩。“里边没人啦,全都是鬼!”背后传来老汉含混不清的豪笑,带着粗鄙与恶意:“怕死就别进去啊,蠢物!”

耿照知老人身子不便,不与他计较,犹豫不过剎那,径自推门。门缝一开,衰腐之气顿时涌出,一阵风吹起漫天黄叶;耿照以手遮面,跨过高槛一路走过中庭,正要打开内堂之门,不料“匡当”一声,同样无闩的门扉猛被怪风吹开,浓烈的异味扑面而来,赫见堂中乌木层迭,竟是满满的棺材!

耿照本能后跃,身后无数黄影泼喇作响,随手一抓,飞的哪是什么黄叶?全是冥纸!门外老汉大笑:“都说是鬼了,偏你这蠢物不信!”耿照抓落冥牒,抬见内堂匾上刻有“义庄”二字。“义”字起笔与“养”字一模一样,因而一时失察,遭老汉愚弄。

正要开口,一名中年汉子跑过来,低道:“阿爷,这儿风大,咱们回去歇息。”不由分说抱起老汉往外走。老人兀自骂骂咧咧,挥舞柳束打他头脸。中年人乖乖由他抽打,不敢违抗。

耿照一路追出,喊道:“大叔请留步!请问养济院在什么地方?”

老汉回头笑骂:“在你婊子姥姥家!你脑子不好使了,赶着上养济院等死么?哈哈哈哈,蠢……喂!你停下做什么?快跑啊!”连抽几下,“脚力”却一动也不动,眼睁睁看耿照从容走近,气得朝他面上吐唾。

“阿爷!”中年人低道:“别这样。人家是客,没恶意的。”

“没你的死人头!”老汉吐耿照不着,索性转头,“呸”的一声,唾在自家晚辈面上,笑容充满恶意。“有你这么蠢的货!人还没追上,自个儿停下做甚?”

中年人唯唯诺诺,等他闭口了,才低道:“我跑不过他的。”不敢直视耿照,结巴道:“养……养济院在义庄后头。你……别再追我啦。”逃命似的带阿爷离开。即使转过街角,老汉刻薄的骂声依旧不绝于耳。

耿照不由苦笑。照料孤老的养济院,与停放无主之尸的义庄是同一座院落的前后进,不知是方便抑或讽刺。他绕到大院后,果然门面较前头的义庄齐整,匾上“养济院”的泥金字样虽已斑剥,倒是辨得清楚。

应门的是个面皮白净、十指修长的初老汉子,模样端正,颇有些读书人的习气。

“小兄弟是……”

“我叫耿照,来找人的。”

“我是戴家聘来代管养济院的,你叫我姚先生就好。”他打量耿照几眼,有些狐疑。“小兄弟要找哪一位?这儿收容的都是本村与邻近村镇的孤独老人,小兄弟在绿柳村有亲戚么?不好意思,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啦,觉得小兄弟颇眼生,该是外地人罢?”

耿照并不想话家常,然而一切的线索就只到此间,剩下的,雷奋开在断气前没来得及与他细说。

总瓢把子藏身的“万梅庵”并非寺院,而是“华眉县”的转音。

“这是吴地的家乡话。”大太保死前凑近他耳畔,声音里带着某种恶作剧似的得意:“总瓢把子说了,这把戏专骗没心肝的人,任凭对方如何狡猾,决计想不到这一层。你去华眉县绿柳村,找戴家祠堂的养济院。总……总瓢把子就在那里。”

养济院在耿照家乡那些老兵的口里,也叫“庵庐”,似乎是央土甚至更西更北边的土语腔调。万梅(华眉)庵指的是“华眉县绿柳村戴家的庵庐(养济院)”,似乎也能说得通。

耿照不知道雷万凛是不是吴地出身,印象中赤炼堂雷氏是世家,以三川越浦为郡望,若非雷万凛的叔伯兄弟、儿子女儿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收忒多“义子”来壮大实力。若说邵咸尊是把青锋照变成了家业,那么,雷万凛便是将原本只属于雷家的赤炼堂,变成广纳四方豪杰的大帮会,江湖霸业即此展开。

吴地去越浦何止百里,与雷家又无渊源,可说八竿子打不着。总瓢把子以吴地乡音转化而成的谜语,无怪乎难倒了所有人。

如果可以,耿照宁可让绮鸳缜密安排,潜行都至少监视此地一个月,摸清何人进出、都是什么底细,再决定如何行动……但时间不允许他这样做。“天佛血”与李蔓狂消失在绿柳村一事,尚不知与总瓢把子有无牵连,但如此巧合,实令耿照无法不担心。

万一将军看出他神情有异,对绿柳村有了别样心思,又该怎么办?

(不行……已无法再等待了!定要将大太保身亡的消息,传与总瓢把子知晓!)

那姚先生见他神色阴晴不定,以为遇上了来捣乱的浑人,暗自摇头,正要将门扉掩上,却被耿照伸手抵住。“姚先生,我是来见总瓢把子的。大太保让我,替他走这一趟。”

这一招是刚从将军身上学来,现学现卖,新鲜热辣。无论姚先生知情与否,陡被单刀直入一问,心头若有意念浮现,面上必定泄漏痕迹。这是千金不换的瞬间,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

姚先生却无异状,想了一想,点头道:“你要见他么?请随我来。”转身步入廊曲,仿佛料定他不会拒绝,毋须看也知对方必定跟来。

耿照忍着诧异随他入院,见满庭早樱绽放,在风里吐着若有似无的樱蕊芬芳,前头义庄的衰腐之气一到这里,却成了小桥流水人家。不过一墙之隔,风情却是两样。

院中并非空无一人。

沿途见老者、老妪数名,多坐在廊前晒晒太阳、编编柳条,院里四处置着编好的器皿,也有活物大小的编鹅。一对老夫妻手里正编着一只大如箩筐的牛头,两人四手分作两边,编得有条不紊,沿边露出密密麻麻的细篾条子,显然尚未完工,已成形的部分却是维妙维肖,编好怕没有一头真牛大小。

老人们对姚、耿二人视而不见,无一抬头,更别提放下手里的活儿。姚先生领他走到院底,指着一株樱树道:“喏,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儿。”树下不见人迹,只一团椭圆隆起,前头竖了块刨净一边的樱木段子,泛黄的平面上却连一个字也无。

--总瓢把子……死了?

不可能。耿照心想。

雷万凛若死,大太保何苦继续保守秘密,不惜牺牲性命?除非隐瞒总瓢把子的死讯对他的仇家伤害极大,值得不计代价封锁消息,但除了雷门鹤,旁人似又无如此切身的利害。

“你有什么话,便说罢。”姚先生见他出神,以为是触景伤情,好言劝道:“泉下若然有知,那人会听见的。正所谓“心诚则灵”,便是这个道理。”

“他……他死了多久了?”耿照尽力控制表情,苦涩的声音仍然出卖了他。

“从我来此,就是这样了。我只知道里头埋的,乃是过去一位大有身分之人,你所说的“总瓢把子”若在这里,也只能是这位了。其他的,都是些孤苦无依的普通百姓,没什么大人物的。”

耿照顿觉失望。难怪姚先生神情平静,波澜不惊,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凭胡乱臆测,一口咬定坟中必是耿照要找的人。“绿柳村之中,还有别幢戴家祠堂开的养济院么?”

“据我所知没有。”姚先生叹了口气。“莫说别家,连明年的粮米供应也不知接不接得上。东家那厢,是一年不如一年啦!生意不好做,哪来的余钱积德行善,回馈乡里?况且绿柳村里多是老人,少壮离乡,村里生计不易,需要接济的可不只是孤苦无依……”

谈话被一阵熟悉的咒骂声打断,一人抱着一具枯瘦黝黑、猴儿似的干瘪身躯走进院里,正是在义庄见过的那对老少。

“喂,姓姚的!跟你讨碗饭吃行不?饿死爷爷啦。”老汉一眼睁不开,说完才瞥见耿照,啐了口浓痰,满脸衅笑:“你也来讨饭哪,蠢物?滚你的罢!当心爷爷往锅里撒泡尿,给你泡碗咸粥!”抱着他的中年人赶紧带阿爷钻进灶房,连耿照的脸也不敢多看,仿佛无地自容。

院中老人司空见惯,只一二人被喧哗声引得抬头,其余照做手上的活,丝毫不为所动。

姚先生笑道:“那位老爷子没住咱们院里,倒是三天两头来吃饭。都是街坊,能说个“不”字?耿兄弟请自便,我去灶房瞧瞧,他刚说往锅里……以前还真有过。也难为他家的晚辈了。”匆匆拱手,撩袍钻进厨房。

耿照里里外外踅了几回,瞧不出异状,莫说戒备,猫狗都没多见一条。赤炼堂的总瓢把子若当真隐居于此,恐怕不是“大隐隐于市”,连弃世的心都有了,只消泄漏一点风声,随时可能送命。

他沐着飘落的樱瓣走出养济院,心下一片茫然。

在这座“万梅庵”里,连一株梅花也无。

这里真是万梅庵么?是众人追查十多年而不可得的天大秘密,总瓢把子的最后归处?雷奋开的遗言他听得一清二楚,时时提醒自己,不敢或忘,此刻的感觉却毫不真实,仿佛大太保那强忍死兆、带着痰声笑意的低哑嗓音只是幻象,是自己凭空妄想而来,才会在他试图与现实连结之时,就这么莫名其妙断了线。

回到村口,谁知弦子不见踪影,现场足迹、蹄印十分凌乱,树干留有利刃削过的痕迹,自己的那匹坐骑也行踪不明。弦子之马虽在,马鞍畔的灵蛇古剑却与伊人一并失踪。

--出事了!

他运起碧火神功,灵觉如细网般铺天盖地蔓出,听村子另一头隐有马嘶沸烈,忙循声奔去,来到一处广场,但见边上的茶棚外散置十几张方桌,板凳或立或倒,乱成一团;多看片刻,蓦地眼前一花,视线竟尔模糊起来,仿佛有个无形漩涡将自己往里头拉,只差一步便要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而他走失的那匹马却绕着广场打转,焦躁地甩头跺步,仿佛方桌外围竖起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又或有什么恐怖恶兽镇守,令它难越雷池,只能在圈外徘徊。

(有古怪!)

耿照提气凝神,碧火真气到处,灵台倏清,见桌椅间立着一条俏生生的身影,腰细腿长、裙袂飘飘,臂后倒持一柄唐刀,却不是弦子是谁?她垂首凝立,不像是失神或受伤,钢片般的腰臀肌肉绷紧,鼓出浑圆有力的线条,显是全神戒备;频频侧首,又像难以视物,模样十分怪异。

“弦子!”耿照朝她奔去,心头忽生莫名感应,本能停步。

弦子听他叫喊,目光却投往别处,耿照全身发冷:“莫非她……她伤了双眼?”不顾一切冲上前去,空中忽来一把低沉的男子嗓音:“兄台勿近!此地设有阵局,一旦进入便难以脱出。若想拯救那位姑娘,兄台须留阵外,不可自陷泥淖!”

须知碧火神功独步天下,连一村之隔的马鸣声都能捕捉,此际却无法辨别声音来自何处,耿照不敢大意,提气道:“尊驾何人?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江湖好汉!”

“……原来你看不见我。”那人似是一笑,从容道:“我坐在一张桌子旁。左手边有株槐树,茶棚距我背后约有十五步……是了,我嗅得到那位姑娘的头发香,所在应于下风处。”

耿照一一标记槐树、茶棚与弦子之所在,只见三路交会处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桌凳?正要驳斥,忽觉不对:“那里也太空旷了些。以周围方桌的紧密度,的确该有张桌子才对。”扬声道:

“我还是看不见你。但阁下所言,似非无稽。”将推想说了一遍。话还没讲完,那不自然的空旷处突然浮出一张方桌、四条板凳,一怔之间再也说不下去,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

那人听出有异,道:“怎么了?”

“桌子……桌子自己跑出来啦。”

“那我呢?”那人语声一沉,可以想见他蹙眉的模样。“看得见我么?”

“看不见。”耿照长长吐了口气,摇头苦笑。“桌子是空的。你还在?”

“动都没动。茶快喝完啦,谁来添个水也好,又不知道还要坐上多久。”

耿照心中一动,拾了枚石子在手,叫道:“兄台留神!我来确认方位,不定能以绳索将你拉出。”呼的一声运劲掷出。

那人急道:“不可!”语声未落,忽见另一头弦子狼狈转身,及时将灵蛇古剑横在胸前,飞石“铿”的一响击中木鞘,将她震退几步,细胸急遽起伏,雪白的小脸一剎涨红,微露痛苦之色。

“弦子!”

“我……我没事。”她蹙着眉四下张望。“我看不见你。你……你在哪里?”

“你别动!这是个迷阵,似能迷惑五感,令耳目混淆。我想法子救你出来。”

“嗯。”

“是了,弦子,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让你在村外等么?”耿照忽然想到:那人虽自称被迷阵所困,但自始至终均不曾露面,难保不是阵主。要问明来龙去脉,还须着落于弦子身上。

“有……有人抢马。你说要看好马的。”弦子调匀气息,脸上不自然的彤艳红晕渐渐消褪。“我追过来,那人与马忽然不见,然后就起雾了。我在雾里走了很久,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又听见你的声音。”

“听见我的声音?”耿照一凛:“还有别人么?”

弦子摇头。

耿照还未发话,那人已抢道:“喂喂,兄台!我听不见她,她自然也听不见我。我们能听见你、与你说话,约莫因为你在阵外,不受迷阵影响。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坐着喝茶而已,忽地云遮雾罩,便什么都瞧不见啦。我也是受害人哪!”

耿照冷道:“你既听不见姑娘说话,怎知我与她说了什么?”

那人的语气十分无奈。“你说“只听见我的声音?还有别人么”,自是对我起了疑心。可惜我真是冤枉的。”耿照虽未全信,但那人所辩,道理上还是说得通的,不觉放缓口气。“在下耿照,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我姓风,单名一个篁字。是竹字头的篁,非帝皇之皇。”

耿照心想:“这人的名字倒也雅致,应该是读过书的人。”点头道:“风兄,对这个阵局,你有什么指教?”

自称“风篁”的男子笑道:“指教不敢。我非本地人,虽说江湖中难免结仇,但瞧这“只困不杀”的势头,应非冲着我与你那位弦子姑娘而来,我们是真倒了楣,躬逢其盛,只得在这儿陪坐喝茶。”扬声道:

“喂!布阵这位兄台,我有急事待办,万不巧路过此地,才坐下想喝口茶,就给你困住啦。有意相杀的话,尽管划下道儿来,赶快杀完我还赶着去办事。要不,你放我出去成不成?”连喊几声不见动静,叹道:

“这也不行……那你找个人给我添水罢,还要一碟咸豆。”

看来,他对茶快喝完这件事真的很在意。耿照也想不出该如何替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知在哪儿的人添茶加水,索性不答腔,绕着偌大的广场走了一圈,小心不接近外围的方桌,以免被卷入迷阵,然而始终看不出端倪。

他对奇门遁甲五行术数等全无涉猎,也不信世上有剪草为马、撒豆成兵之流的异术,但以弦子反应之敏捷,刀剑加颈也未必能封住她行动,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困于空旷无人的广场中央;如非亲见,不免要斥为无稽。

耿照往群桌间扔了几颗石子--殷鉴不远,这回他不敢使劲--无不是消失在半空中,连落地的声响亦不可闻,仿佛在这个被方桌围起来的广域里,声音、形象、知觉等俱都扭曲歪斜,所见所听皆不为真。

“耿兄弟!”低沉的声音又自空中响起。“你还在么?”

“我在试阵的范围有多大。”耿照持续扔出手中的石子。“风兄,你还记得刚坐下喝茶时,茶棚四周的景象么?”

“死都不忘啊!我已想了一天啦,为啥我偏要在这坐下喝茶?”只要扯到“坐下喝茶”几字,风篁的反应就特别强烈。当然也可能是对在路边喝口茶歇歇腿、居然就平白被困入迷阵一事异常恼火的缘故。

提示:本小说不支持浏览器转码阅读,请退出阅读模式或转码阅读既可正常观看!

上一章 目录 加书签
新书推荐:人妻熟母们与少年的不伦欲恋宦妻我的支书生涯我为卿狂欲望都市之悖伦孽恋爱与欲(爆乳淫奴)欲望中的颤抖背叛母狗黄蓉传床道授业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