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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幕微光(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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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一场股灾,再度将中国A股推上了文人墨客口诛笔伐的风口浪尖。那些曾经剑指1万点的专家突然都销声匿迹,换来的是沉痛的反思以及各类网络段子手们诸如“侠之大者,为国接盘”之类的调侃。不过要我来说,还能有闲心吐槽两句的人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在这场不亚于2008年股灾的大跌之中,赔光身家性命之人早就或上了天台,或下了地狱,一条命最多只剩半口气,哪里还有闲心指点江山。譬如说我吧,如今就被搞得心力憔悴,离深渊仅一步之遥。

作为在本职岗位上勤勉努力的八零后,我这些日子却精神恍惚每天都宛如梦中。年初在女友的强力怂恿下,我将全部积蓄投进了据说能创造奇迹的股市,半年后后我便亲身经历了这场奇迹,不过奇迹的代价却止损了一个本应继续前进的年轻人,对生活的全部理想。

“风险风险,你总是说风险。你到底爱不爱我,想不想娶我?你我都三十岁了,就你手里那点钱连买房首付都掏不起,还拿什么来谈爱我!”

孤魂野鬼般行走在繁华的夜色中,我不时回忆起前女友玲玲当初怂恿我铤而走险的那些话。其实我并不特别怪她,在当时全民狂热的环境下,结合我一个穷二代和曾经作为班花的她试图共度一生的妄想,要怪也只能怪人生来的不平等,以及自己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面前暴露的懦弱。

其实玲玲和我都不愿意看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从年初至今的十一个月,看着不断缩水的资产,我们也没少面红耳赤。一周以前,终于止损并回收了最后一点积蓄的我,在那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里,给了几年来一直被我奉若神明的女神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

“你这个废物,兜里就剩这么点钱,凭什么还说爱我!?我们今后怎么办,你到底还打不打算娶我?当初你对我的许诺呢?当初你的狗屁理想呢!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想对你托付终生!”

“分手吧,你爱找谁找谁去,我和我的家庭高攀不起了!”

“啪。”

时至今日,我仍然认为这可能是我这不太成功的一生中难得的豪言壮语。可我也深知这份洒脱的背后更是不得不放生对方的无奈。毕竟以玲玲的美貌,即便已经人过三十的年纪,也还是不缺追求者的,我主动放手也好过让跟着我这个看不到未来的穷小子彼此继续折磨。

时值深冬,望着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看着寒风中各奔东西的路上行人,看着一直保留下来的,那条记录着98250元到账的记录,我意识到这是如今仅剩的财富。那天,搬出了玲玲和我租住的房子,为了逃避家中的水深火热,我暂时改住一百块左右的小旅馆了。

躺在宾馆潮湿的床上,抽着仅能抽得起的8元红塔山,手边摆放着一桶康师傅方便面,想想自己已经三十岁的人,如今不得不从头再来。想打开百度贴吧装作高富帅调侃下,但手机放在手里却实在没有心力去搞这些自欺欺人的名堂。就在此时电话突然想起,来电显示的名字不是已经和我几天没联系的玲玲,而是远在外地的妈妈。

“马乐,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

“和玲玲处得如何呀?”

“还好……”

“有件事问你一下。”

“恩……”

“你有没有3000块钱,借我用一下,下个月我就还你。”

“妈!你又输光了吗?上次借完这才几个月啊,你怎么又借?”

“妈不是去打牌,最近看上了一款理财,手里还缺几千块……”

“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吗?每次都找各种理由,最后还不是去打牌!你忘了我爸为什么和你分开吗!这么多年了……”

“好了好了,你不可以借就算了,别跟我提那个混蛋,要不是那条狐狸精……呜呜呜……现在自己亲儿子都嫌弃我……”

“行了行了,我给你微信转过去!你自己省着点用!”

“别学你爸没良心啊,自己在大城市吃香喝辣,自己的亲妈还在乡下受苦。”

“好了,别说了,你到底要不要?”

“好,转给我吧,尽快。”

在我妈即将挂掉电话的瞬间,我甚至听到背景音中另一个大婶为了即将开始的牌局在叫她的名字。其实编各种理由从我这借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五年前也正是她的好赌成性最终气走了我的父亲,对此我直到现在都无法轻易原谅她。可是有时想想她如今的情况,下岗女工,每月只靠开个小卖部赚点生活费,儿子在大城市工作,但飞黄腾达显然遥遥无期,身边无人的寂寞形成极大的压力,我又对她感到可怜,甚至对自己感到可恨。说白了若我能赚到足够的钱,这些问题自然灰飞烟灭,可如今没了存款又丢了女友,就算是这个不靠谱的妈妈,我也不知未来到底该怎么面对她。

这天晚上给我妈转了钱后,我默默地躺在床上思索良久。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都印在心头,玲玲对我最初的期许和最后的失望,妈妈对我一直以来的期待和对自己不断的放纵,爸爸那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以及少有的笑容都如走马灯一般不断闪现。我心知自己没有资格和时间暗自伤悲,久未落泪的双眼还是不争气地掉下了恐怕没人会怜惜的眼泪。

第二天上午,过去怕被扣钱所以从未迟到过的我,罕见的直到上午九点才来到单位。不过好在从领导到同事都深知我平日里的勤奋,因此没有任何人对我的迟到非言蜚语。俗话说忙碌是解忧的良药,这一天我比平时更加辛勤的努力,生怕自己闲下来会胡思乱想。终其一天,玲玲依然没有联系过我。我承认自己有点忍不住想要联系一下她,但又实在拉不下脸,只好用拼命工作冲淡着自己的心魔。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下班,因为我会不知所措,更怕一个人的寂静会让我忍不住再去想念玲玲。或许我的确是个狠不下心来的懦弱男人,因为孤独和对未来的烦恼令我难以忍受长夜漫漫,好在我还有一丝理智,明白如今的自己只好比一坨屎,沾上谁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初冬的晚上,从不敢骄奢淫逸的我,在孤魂野鬼地游荡后,注意到路边一个散发着暗淡光芒的小酒吧。我当时实在心中烦闷,鬼使神差般生平第一次走进了酒吧。那间酒吧距离我暂住的小旅馆并不远,破旧的门面上写着“姐妹bar”几个昏暗的字。

“或许喝两杯之后再回去就能立刻睡了吧……”带着略微紧张又有一丝期待的心情,我推开了酒吧的门,开启了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酒吧的格局很小,不过好在打扫地颇为干净。但无论从简陋的小舞台还是只有八张桌台来看,这家酒吧都仿佛在台面上写着“便宜”二字,看起来倒是正适合我这样又想喝酒又怕花钱的穷小子。当我走进来之时,八个狭小的桌台上大致也只有两三组客人,而酒吧自身的人员配置,似乎便是一个女服务生和坐在角落小吧台里的一名男酒保而已。

“先生你需要什么?”在我坐定之后,那个看起来似乎颇为可爱的女服务生便立刻凑了过来。

“先……先来三瓶嘉士伯吧。”翻了翻酒水单,我深知自己也就喝得起啤酒了。在我有限的认知里,好歹还在电视上看过嘉士伯的广告。

“先生您稍等。”女服务生对我礼貌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去,可说实话她的服务态度倒是出人意料的好,假如玲玲对我能有女服务生半点客气,可能我们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过了一会儿,三瓶啤酒被服务生送了过来,我却趁机指了指酒吧最里面的那个小小的舞台。

“这里会有驻唱歌手么?”

“我们这一般不会请驻唱歌手来唱歌的,只是店里的女老板有时会趁着人多,上去唱两首助兴。”

“店里有几个老板?”

“一共两个女老板,经常上台的是我们的小老板,名叫可可。”

“哦哦,那……今天不会有了么?我是说驻唱歌手。”

“不好意思先生,今天她的确没来。您要想听歌的话,明天晚上八点再来吧,明天可可会过来。”

“好……谢谢你……”

原本想借酒消愁的我,眼见没有歌手演唱稍微有点失落,也只好一般玩着手机一边默默喝酒。好在自己还真是不胜酒力,两瓶嘉士伯下肚就已经有点飘飘然了。朦胧之中我发现这里唯一的女服务生倒是身材苗条相貌可爱,偶尔抬眼偷看两眼多少还是为苦闷的黑夜增添了些许乐趣。

大约一个小时后,三瓶酒便被我喝下了肚子。一年难得一次的飘飘然居然感觉很好。可正当我想要结账离去,回小旅店好好睡上一觉之时,玲玲却忽然发来了一条微信。

“我已经搬完了自己的东西,明天你可以回来住了。房租还有一个月到期,押金我已经让中介退给我了。续租或者换地方你自己决定吧。”

看到玲玲发来的微信,先不论内容如何,我实在忍不住便给她打了电话,不过听到的却是“用户已关机”这样的回音。我又想立刻发条微信过去,可拿着手机却迟迟没敲字。

仔细想想,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分都分了,就算我再穷,难到能拉下脸来怪她把几千押金拿走这种琐事么?既然不可能再求对方复合,也就没必要再争执这些蝇头小利,平添双方的烦恼了。

“再来三瓶嘉士伯!”苦笑中的我干脆选择了继续喝酒,好歹酒精是此时唯一能让我快乐的东西。

朦胧中我回忆着和玲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大学时期的单相思,到快要毕业时奇迹般的表白成功。从刚步入社会时共同对未来满怀期待,到逐渐在现实的压迫下日渐冷漠,从刚投资股市时的忐忑和执着,再到几乎赔光时的反目,我憎恨玲玲的现实,但更憎恨自己的没用。

回忆从和玲玲在一起的一点一滴转到了我的父母。脑海中的画面倒叙展开,包括近几年母亲的好赌越来越严重,五年前父亲在某一天突然不辞而别,再前几年他们在家里的激烈争吵,以及小时候二人一起对着年幼的我露出关爱的微笑。

“先生,先生,我们打烊了。”

当我听到女服务生的轻声招呼,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睡着。抬头看了眼酒吧门口的时钟,发现已经到了凌晨一点,这让我立刻清醒了不少。而女服务生明亮的大眼睛正带有疑惑地注视着我,好在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竟然在此睡了这么久。

“对……对不起……我没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我赶忙收拾衣服,并掏出了两张一百元放在了桌上。

“先生,您没事吧?刚才睡梦中一直在流眼泪。”将零钱找给我的同时,女服务生体贴地问道。

“不好意思,见笑了,我没事。”没想到自己梦中竟然如此不堪,我愈发不好意思,赶忙穿上了外套,从酒吧里走了出去,在凌晨一点中,穿过几条寂静的街道,摸着黑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下班后,我回到了自己和玲玲居住的家,虽然只是离家九天,却恍若隔世。打开家门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因玲玲搬走自己的物品所带来的明显空旷,过去的人气连同人心一起消散,玲玲和我曾经的美好回忆以及如今劳燕分飞的现实,让我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睹物思人,什么叫做悲怆难当。

我默默地坐在家里的床上,默默地点着烟,漫不经心地翻着微信朋友圈,看着那些比我幸运太多的朋友们,每个人似乎都在晒着自己的幸福。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原来就在两天前,玲玲竟然发表过一次朋友圈。一张和某位帅哥的合照,配上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重锤一般重击着我的胸口。

“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哈哈……这样也不错,至少她找到了归宿……哈哈哈……”

当晚总算不用再为了躲开玲玲去住小旅馆的我却突然发现,几年来为了理想不断挣扎的自己,连一个可以夜里找出来一起喝酒的好朋友都没有。几年来两点一线的生活或许已经让我未老先衰,成为了真正的loser,游离于这个世界的核心之外。

“不好意思先生,今天女老板没来。你要想听歌的话,明天晚上八点再来吧,明天可可会过来。”抬头看看表,不过刚刚晚上七点,一想到今晚还要独自度过很久,加上明天又是周六,我突然记起了昨晚酒吧服务生的话。

盘算一下兜里的钱,再想到从这里到酒吧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我决定今晚再去那家价格还算能承受的小酒吧坐坐。无论酒吧里的设备怎么简陋,如果能听到她人的歌声,至少比我自己独自沉沦要好得多。反正我已经是独身一人孑然一身,又何必还在乎那两个酒钱。

半个多小时之后,当我再度推开酒吧的门帘,首先看到的是进门之后的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性感歌手可可今晚八点登台献唱”。或许因为今晚有人歌唱,八个桌台中已经有七个都坐了客人,简陋的小酒吧也比昨天晚上稍微有了一丝人气儿。

“先生,你又来了呀。”我刚进门,那名长相可爱且岁数应该不大的女服务生就对我露出了笑容。看来昨天睡在酒吧,而且睡梦中居然泪流满面的表现让对方很快便记住了我。

“不好意思,今晚又来打扰了。先给我来三瓶嘉士伯吧。”这几年除了玲玲以外,很久没有享受过年轻女孩子对自己抱以笑容,让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关系呀,先生您客气了,我叫小晶,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叫我吧。”将我引到最后一个空座后,名叫小晶的女服务生嫣然一笑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我则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叫小晶的女服务生还真是可爱。

坐定了没多久,便见一名高挑身材并留着黑长直秀发的黑衣丽人走上了小小的舞台。她手里抱着吉他,似乎并不在意台下的客人们,自顾自地演唱起来。她的声线略微沙哑,很有田震的风格,不过本人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如果她就是这里的小老板,倒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你说……你一无所有,又怎能与我白头偕老。我说……我遍体鳞伤,又怎么终生伴你左右。你说……你人在江湖,可能处处满是凶险。我说……我看破红尘,生活如同行尸走肉……啊啊啊……如此的我们,又怎能不在一起,如此的我们,至少可以一起携手走向合葬的坟墓。”

吉他简单的音调配上很悲凉的歌词,再加上这个名叫可可的女歌手沙哑的声线,倒是立刻让这间酒吧弥漫着一股悲悯的气息。有的客人依然在自顾自地聊天喝酒,也有的客人很快便被这歌声吸引。至于我自己则迅速成为了后者,这歌词里若有若无地凉意,再度击中了我脆弱的心。

‘一起携手走向合葬的坟墓吗……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写出这样的歌词啊……’很少听原创歌曲的我,大惊小怪地细细品味着歌词里的味道。

很快一曲唱完,女歌手正眼都不看台下的客人们便开始了第二首歌曲的演唱。不过从第二首开始便不再是原创歌曲,而是以“爱我别走”、“如果这都不算爱”、“心如刀割”之类的苦情歌。不过无论是原创歌曲还是别人的名曲,都始终贯彻着压抑和苦闷的风格,女歌手足以遮住半边脸的长发和一身黑衣再结合小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持续构建着酒吧里的悲凉氛围。

女歌手唱了总共八首歌,然后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她试图退场,却发现其中一位男客人早已站在她的身边。

只见男客人比划了一个看不太清楚的手势,女歌手默默地点了点头,二人便一同钻进了小舞台边上的帘子里。与此同时我则刚好喝完了三瓶嘉士伯,将小晶招呼到了身边。

“可可小姐后面不再唱了么?”刚才一直沉浸在歌声中的我本想再点两瓶酒,顺便向小晶提问。

“可可姐每天就只唱七八首,她是这里的小老板,唱歌没有任何酬劳,所以不愿意把自己唱得太累。”将两瓶啤酒放在桌上后,小晶礼貌地回应着我。

“好吧,谢谢你了。你们的女老板唱的不错。”对于可可的离场颇为失落的我,还是在脸上挤出来理解的笑容。

“可可姐每周大概会登台两到三次,以后还望先生您常来坐坐。”估计早就对喜欢听可可沙哑嗓子的客人见怪不怪了,小晶对我礼貌性地抱以微笑。然后在其他客人的招呼中便转身离去了。

此时已过晚上十点,生怕自己再次睡着,我决定喝完最后两瓶就可以离去了。随着可可的离开,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很快便只剩下我和另外一桌的一名中年男子仍然各自喝着最后一点闷酒。

就在我快要喝完最后一杯酒之时,只见刚才和可可一起走进小门帘的男客人终于走了出来,小晶则立刻钻入了门帘里。而在大约五分钟后,小晶又从门帘钻了出来,走到除我以外唯二还留在酒吧里的中年男子身边,和他小声说了两句。中年男子似乎面露喜色,立刻也站起来走入了舞台旁的门帘。

当时的我虽然对两名男子的一进一出感到奇怪,不过却因涉世未深,第一时间仅仅以外老客人可以进去和可可聊聊。出于对孤单的恐惧以及对可可歌曲中悲凉的一丝怜悯,我叫来了开始收拾桌子的小晶,先将酒钱给了她,然后开口问道:“麻烦问一下,这几位走到门帘里的客人是做什么的?”

“这两位都是这里的熟客。”被我突然一问,小晶出人意料地收起了职业性的笑容,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惊慌,她的回答也没有直接解决我的疑问。

“熟客的话就可以到后台去么?那如果我来的次数多了,就也可以进去?”还搞不清情况的我,继续问出犯二的问题。

“这个……不太好说。不过要想进去的话是要再给钱的……而且不确定先生你是否适合进去……”

在小晶扭扭捏捏地继续回答之中,尽管当时还不能确定,不过简陋的小酒吧,黑夜的歌女,和熟客在后台相聚,以及熟客进门帘后面便要再给钱,这几点结合起来,我就算再不懂,也隐约猜到了答案。说来也怪,当时的我既没有因此而兴致勃勃,也没有觉得这家小酒吧简直藏污纳垢。当小晶说出我并不适合进去之时,我忽然感到了一股愤怒,一股被人看不起的愤怒。

“是不是我边喝酒边哭,每次还只喝嘉士伯,就让人看起来连这点钱都花不起?”几日来的负面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突然发作,我“腾”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不满地瞪着面前的小晶。

我的大声怒喝除了换来小晶的一脸惊恐,更引来了另外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一直在角落里帮客人调酒的年轻酒保,另一个则是一名身材丰满的少妇,闻声从舞台旁的小门帘中走了出来。

“先生,你不了解我们这的情况。帘子后面可能不适合你,不过和你有多少钱无关。”少妇看样子大约三十出头,说话的语气平静中流露着威严。从她走过来挡在小晶和我之间来看,少妇在这里的地位似乎比小晶要高。

“为什么不适合我?因为我穷?因为我流过眼泪?我只知道可可小姐的歌词唱得很好,无论遍体鳞伤还是行尸走肉,我想歌词的意思都是说,每个人都应该继续坚强地活下去。”眼见相貌颇为柔美的少妇勇敢地挡在小晶的身前,我倒觉得自己成了这里的恶人。虽然嘴巴上还在强词夺理,不过我内心中却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恶劣态度了。

“有些话没办法明说,只希望先生你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不要轻易趟我们这摊浑水……”

此刻不仅是少妇横在我和小晶,甚至是我和门帘之间,看起来颇为年轻俊朗的酒保也站到了少妇的身边,对我怒目而视。作为这间酒吧唯一的男性员工,我相信倘若我再将事态升级,他恐怕就要对我采取行动了。

大约僵持了不到十秒,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情况却突然发生了。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只见刚刚进到门帘背后的中年男子,竟然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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